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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慧敏离开



我不知道我是记得还是忘记了,有时过去的几年就像是在昨天,微风吹过还有田野的味道,有时那又像是个陌生人的影像,看着似乎是午夜的电影,令人昏昏欲睡。

记忆一经时间的打磨,便开始像流水沉积的泥沙一样,厚实温软,好像自己可以用手去触摸。那感觉渗入手指间,只感觉到欣慰,有时也会感觉到心被清水润湿的凉意。别说记忆了,就连那时的事是真是假,我也怀疑。

如果阳光在黑夜的时候可以出现,也许,我就会想起所有的事情,但我不愿意。我想那时我肯定会害怕得颤抖。我已经体会到了生的无望,我对死亡害怕至极而生的恐惧又令我不再害怕一切。

但我想再选择最后一次真实,在阴影背后的我还没消失的时候。也许是太晚了,我迟来的祭奠,我最后的为他的忏悔。我知道我这一生都将背负了这沉重的负担,然而我还是要担负着。人的一生承担什么,那几年我几乎一直在思考着,后来他的离开,啊,我不敢想起他。我简直不能回想他的样子,那么可爱黝黑的脸颊,笑起来的酒窝那么惹人喜爱,是我应该承担罪过的,是我的。我想流泪但却只是感到苦涩,就好像变成一口干枯的井,我不想再思考,我只想活着。既是为了我,也为了他,那小小的生命,不该就此结束。

让我自己慢慢想吧,也许我会记起,那潭湖水,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湖水。还有我的黑色,绿色的眼睛,还有梦里的红色的影子。我现在的心境如此平静,也许我再也想不起绝望了,我的记忆里甚至还有那些可以触摸到的虚假的美丽,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也许本来就是如此,我就是如此的虚情假意,爱慕空虚。我是不该的,不该是由我来害死他的,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那时仅仅是自己想坠入死亡的,那不过是意外而已,然而我想起他,我没有悲哀,没有悔恨,只有伤痛。是的,只有伤痛。

我的十五岁,本是应该在县里高中学习那繁重枯燥的知识的。然而我的眼睛里只有黑色,我的青春的书本写满了失望。

我在很小的时候,看见电视里,有队考古学家,他们在荒漠里的沙子上用小刷子刷那些从沙子里刨出来的骷髅头。我知道那是人的头骨,可怜的我那时还只有6岁,我害怕,在黑暗里。我问爷爷,人会死吗?爷爷苍老的脸上不无惊愕,他有没有回答我我至今是再也回想不起来了。我感到死亡的阴影,我躺在床板上的小小身体冰冷麻木。我知道多年后我的结局,我知道我将消失在泥土中,这个世界将再也不会有我的存在。我害怕,小小的心里全是害怕,什么样的话语也安抚不了我,我知道我是要死的,无论是多久以后,我都要归于虚无。

然而他是真正地感受了,我能想到他的肺里全是积水,他极力想呼吸却只有水进入他的咽喉,在水里临死前他是怎样想的?他的眼神是不是很绝望?他还小,他还没有体会爱情,他还没有来得及长大。想到这里,我就感到额头冰凉,我不得不靠着墙。

十五岁的下半年,我生病了。我不再相信规则,我不再相信未来,我不相信我自己。我坠入黑暗之中,在绝望之井里徘徊。我的父亲母亲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他们想不到他们听话的儿子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在十五岁以前是听话的,我学习很认真,我的父亲母亲以我为自豪。他们以为我是要出人头地,走出大山,来到城市安安稳稳地过活的。我一直都没摆脱过对于死亡的恐惧,在十五岁以前,我还不敢有所表现,我以为这一切还有解救的办法。我是在夜里恐惧,听着木窗外的竹林在风里哗哗啦啦地响,竹编和黏土建造的屋前有夜鸟飞过的声响。我的心格外地冰凉。也不是儿时的所有夜晚都这样,有时候,有时候我也有心情分外好的时候。我想着我的语文老师,她撩头发时候露出的胳膊,那样白嫩,令我陶醉。在想着她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好的。

那时我犯病的时候,我在上课的时候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我就觉得无法控制。我想大声告诉这个世界。全是疯子,你们为何劳碌?空虚值得你们这样认真吗?老师同学们用惊异的眼光看着我,我看着他们,觉得他们真像一群猴子。

我穿着白色的衬衣,洁白的,我每天晚上都仔仔细细地刷洗它。这是我唯一一件能穿出去的衣服,我看着我的父亲母亲的蓝布衣褂我又觉得心酸。我不怨恨他们,他们已经把他们能给的都给我了。父亲又黑了,脸上又多了皱纹了,他在前几年已经去外地打工了,我知道他是在工地上活水泥。我简直不敢看我的母亲,她才40岁,她的头发里夹着密密的白发。那天,他们的蓝布衣褂出现在学校里。我的同学们经过办公室,看到我的母亲抹着一把又一把眼泪,我的父亲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蹲石膏像。年级主任告诉他们我有些异常,我的同学们不只一次看见我独自坐在教室角落里胡言乱语,看见我神情怪异地哈哈大笑。他告诉我的父亲母亲,医院检查检查。我听见他这样说,顺手拿起身旁的一本书朝他砸过去。我的父亲母亲愣住了,随即我的父亲一耳光打在我脸上,热辣辣的。我的膝盖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曲在地,我的背上是父亲粗糙的手的痛打。我不再胆怯了,我知道我是要反抗这个世界的,为什么他们要选择无视?我不,我选择真实,我正视我自己的人生,我正视我多年来的苦难。我那时还没有勇气选择死亡,我那时还是害怕死亡,我在夜晚更害怕得不知所然。我不知道我怎样才能解救我自己,如果说人生照那些无聊的世人来活是无意义,那么我怎样才能找到真正的永恒的意义。我在我的小时候就睡的那张木板床上辗转难眠,窗外依然是那片竹林,我的凹凸不平土面的房间里的黑木柜子上依然摆着我爱的书,还有那张竹凳上有我小时候做的风筝。小时候陪伴我的那只黑猫已经死了,我的心更难受起来。

我的木窗外,我的祖母也和我的母亲偷偷地抹眼泪。她们不知道我怎么了,她们只有流泪。

我回家以后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便看见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竹板墙上,那竹板上的泥已经干燥,我用手轻轻一碰,泥土灰便落在我脸上。阳光看起来那么温暖,我觉得很舒适。有那么一个时刻我觉得好像就这样活着好像也不错,然而一到晚上那风又吹起我的害怕,我的担忧,我的反抗。我在那陈旧的被子里掩声流泪,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就是害怕。

我起床后,去村庄里的小路散步,阳光比小屋里的更明媚热烈,我看到枝桠之间错落的光明与阴影。密集的树林之间清凉贯穿,土路上的泥土芳香柔软,远在蓝天之中的飞鸟那样自由,我的心也开始跟着跳动起来。也许,我想,我只是暂时迷失了,我会找到属于我自己的人生。即使我的夜晚还是与死亡对抗,它的阴影就那样一直压着我,我从来没有胜利过。但是我的生活依旧会很快乐的,我会有树林,我有惬意的歇息和自由。想着,我便露出孩子似的笑脸,我一直相信我是个孩子。一直到现在,我沉重地回忆时,我也这样觉得。我那时在小路上奔跑着,土路旁的野草有我的腰那么高,野草之间还有零星的花点缀着。我奔跑着,我感到自由而充实,我追逐阳光的影子,就像是在梦里。也许那真的是一个梦吧,我感到我的双脚轻快,我的布鞋上沾满了泥屑,我的心里全是透明的空白。也许那阴影暂时隐退了吧,我热爱的,以此维生的阴影。

每天都是这样,母亲做的菜充满着泥土的气息。我的心情竟一天天好起来。

那天,阳光还没照进我的小屋里。父亲却叫了我起来,他扛着一把锄头,看看挂在房檐上的另一把,那眼睛里全是疲惫。我知道了,我扛起那把锄头跟着他,没有阳光的土地冰凉冰凉的。父亲走在前面,他的胶鞋的底已经磨烂了,靠着一根绳子系着。我把脸扭向那潭池水,朝霞的红晕浮在水面上。我的白昼的眼睛开始刺痛,我感到无力。我和我的父亲行走在这片土地上,我的爷爷,我的爷爷的父亲也走过。融化了祖祖辈辈尸骨的泥土又养育了数代人的儿女,不变的只有太阳,和脚下的泥土。父亲解下布衫,开始挖土,我不会,睁着眼睛看着他。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没有说话。那天,我跟我的父亲说我要回去上学。

我记得我的母亲嘴唇嗫喏颤抖着,我明显地感受到她是开心的。我把头靠进她,我告诉我的母亲让她放心。她把我送到镇上,她为我提的行李那么重,我本不应该让她拿的。但她坚持着,她送我上车走后,我才感觉到那么沉。我不由得眼底湿润,我望望这故乡的大山,我想无论怎样,我一定要走出去。虽然山外依然是一片荒芜,人生的道路往何处走也没有归路。然而,我不能让我的母亲再伤心了。

到学校之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好,我的功课落下多少自然不用说,我的同学们看我的眼神似乎是更怕了。他们每个人都笑着跟我说话,可我明明看见他们躲闪和虚伪的光芒。我每天坐在教室里,我看着窗外,这无聊透了的一切。我把试卷撕碎丢进垃圾桶里,我把我的白色衬衣用剪刀剪烂,我不再去照镜子,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长相。

这样大概过了一年。我的夜晚里死亡的恐惧不再压住我不能动弹。我开始不再害怕它,我闭上眼睛,看见黑暗中的一切,我感到自己对它们的爱。我的手心里全是汗,我似乎已经接受了我的人生毫无意义。我在黑暗里轻轻呻吟,我不再感到惧怕,我开始觉察到死亡的美丽。我时常想着,我已经死了,所以这一切是与我不相干了,我的手指也变得无力起来。我白天迷迷糊糊地上课,夜晚做卷子到深夜,然后我开始幻想死亡的美丽。那时刻,我的母亲的身影也不见了,我就是我,我无力了。我想去虚无的世界里,在那里永生。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我的母亲,她坐在我的床头暗自垂泪。我闭上眼睛,只觉得一切都完了。我喝了农药没有死,这下我是彻底变成精神病了。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失望和恐惧。我倏地一下坐起来,我大声尖叫,我那样疯狂地吼叫。我的耳朵里全是回声,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那里,就是那个地方,那儿的房子围成一个圈。白昼与黑暗在那里模糊,我时常半夜和邻床的那个中年男人说话。他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开始大声吼叫,他一吼叫便进来几个穿白褂的男人。我听他说那些人会那鞭子抽他。我跟他说话,我把幻想的景象告诉他,他从不会回答。我在那里时常微笑,我已经忘记时间。我记得我最后看过的一本书是海子的诗集。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我的我的泪水全无

我忘记了我曾经向往过远方,我也忘记了我对死亡的恐惧。我那时一片空白,只剩下沙哑的声音。我们时常做一些治疗,我最喜欢的那种治疗方式是电休克。麻醉药经过我的身体,在我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我感觉到死亡一定是这样的感觉。我的身体开始下坠,我感到幸福。

我的头开始变得沉重,我简直不愿回想了。

当我又看到那间竹编和泥土混合而成的屋子,它比之前更破败,更不堪风雨的击打,它摇摇欲坠。我的母亲和祖母依然坐在台阶前,她们在砍着猪苕。我的母亲看到我回来了,苍老的脸上还是显出惊慌的欢喜。她看到送我回来的车上的穿着白褂的人,她跑过去冲他们深深地鞠了好几个躬。那天没有阳光,我还是头晕目眩得厉害。我的脸色更加苍白,我的身体简直不像一个青年男人了。我的阴柔的心窗已经接受了太多虚空,我只愿在虚空里生活。

时间过得再久,我还是无法忘记。我只能紧闭我的双眼,让黑暗抚慰。

我躺在我的木板床上,咯吱咯吱地,它也旧了老了。我不再害怕死亡,我想求得它的爱怜。我的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幸,她守在我的床头,我一直没有机会。

有一天阳光很好,我翻开柜子上的一本书,那是多久以前买的了。我翻开它,读得津津有味。我终于有了稍微愉快的心情,我的母亲也开心了。我看着她,她又老了,我的心被刺得生疼。我的母亲便邀我去散步,我便和她走着。那两年来,我的身体是彻底垮了,我萎靡不振,我连走路都气喘吁吁。那是我在黑暗之中和死亡交合的孩子。

他放学走来,他的眼睛明亮又灵动,那是真正的生命的气息。母亲告诉我,他是谁家的孩子,他跟我打了招呼,眼神里带着同情但没有我的同学的害怕的目光。我笑着回应他,他便走开了。

我那时便整天想着怎样结束我自己,我受够了,这无意义的人生,我不愿受它摆布。我宁愿自己去选择,我有勇气面对虚无。我有一天找到一面镜子,看见镜子里的那个人,我觉得他既不是青年人也不是老年人,他就像一个雕像,麻木而冰冷。我后来连稀饭也不大吃的下了,我的母亲的眼睛总是肿着。

后来,他时常来了。他拿着一本数学书和一个小小的练习簿,他开始来的时候是羞涩而慌张的。他的小脑袋先是往我的屋里一望,看见我坐在竹椅上,便露出羞涩的欣喜的神色。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像其他男孩子那样贪玩,喜欢在玻璃球和打架中度过愉快的童年。他时常带着我感觉到的和我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我感觉得到他的生命力和活气,我为他有些担心。我虽然不认为我的思考有什么问题,但我仍然知道如果一个人可以从来不去思考和认识也可以幸福而快乐。

他听讲数学题的时候是很认真的,我有时一说他便能想出几种方法来。后来他来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他才慢慢地不再羞涩。有天,我给他讲了一道数学题的解法。他看起来没有认真听,我便不再讲。他看着我,说哥哥你能不能开心一些,别想那么多。他说得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天真可爱。我蓦地很是吃惊,我没有意料到这个小孩子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想到跟随我多年的阴影现在竟变成了解脱的快乐,也在心底自嘲了一番。他说他的母亲不许他来问我数学题,他说他知道我聪明又好心,只是一时心情不好才会这样。我看着他,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还是个少年吗?我究竟怎么了?死亡的阴影从小就伴随着我,但为什么以前它只是隐藏着,现在它如此清楚明白,它就是我。

我还是很绝望,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想也许我真的要死了,不用我自己亲自动手,死亡会自己来迎接我。我想到这心里便涌起很久未有的快乐。我的母亲开始时常来陪我说话,我也附和着她,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切都模糊不清了。

有天他带来一只小猫,它的毛色光泽十分漂亮。它喵喵地叫着,我的母亲似乎也很开心。我的父亲已经两年没回家了,我在精神病院的费用他十年也还不清。他摸着小猫的头,让我取一个名字,我看见他的眼睛真是明亮又可爱。我也俯下身子来摸那只猫,它很是温顺,我摸着它渐渐感到了一些温暖。

有一天,他来找我,但没有带着数学书。他说他看见池塘里有一条死鱼,他可以去把它捞回来给小猫吃。那天阳光很刺眼,温度很高,我有些不舒服。我说别去,很危险。他冲我哈哈一笑。我知道我们这里的男孩子都会游泳,但还是叮嘱了他不要去,要去的话等我休息一会儿陪他一起去。我记得他是点了点头,他的脸在阳光下显得那么活泼生动。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结果是明了了的,他死了。我再一次看见他,他的脸色铁青,但他的表情安详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般。他的灰色短袖还像以前那样,脏兮兮的带着草的汁液。他的父亲母亲跪在地上痛苦,周围一群人来试图劝解。失去孩子的悲痛太过剧烈,他的父亲母亲几乎哭得断了气。我也感受到他在水下的痛苦,我的心揪在一起。我的泪水吧嗒吧嗒流下来,我躲在旁边用袖子不断揩着。然而我终于谁有没有告诉,我在黑暗里屏住气息。

他的葬礼是没有的,大概只有一个黑匣子装着的吧。他还不满10岁,他的人生还没开始!我在一个夜晚,在母亲的陪同下到他的坟前烧了一把纸,我的眼睛发直。只有伤痛,我承受不起的伤痛。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他在水里挣扎,他试图拜托困境,然而他的小小的身躯终究是被水淹没了。我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痛苦。我呼吸着,和他一起呼吸着真实的空气,那在水里不存在的空气。

我在风吹过竹林的响声中爬起身来,我要上学,我要离开这个地方。我要告别过往,我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我的生命背负着不只我一个人的重担。我看见我背负着自人出生便有的空虚,还有那条小小的可怜的生命,即是为了他,我也要离开。

他死去的那几年里,我无时无刻地不在感受着他。我感觉到水下的他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和他一起,在这个世间生存着。我甚至能看到那天水底下的阳光,还有那窒息的感觉,我也感受得到。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对自己这样讲。

我听说他的父母又生了个女儿,我也已经告别青年。我的纸上时不时地还是有他的影子,每晚睡前他是我最后温习的人。

然而我还是离开了,那样伤痛地,无奈地。

我的梦里还是死亡的泡影,挣扎着生存。

作者简介:顾慧敏,现就读于四川理工学院级汉语言文学专业。爱好阅读、写作、拉丁舞、吉他、摩托车等。

顾慧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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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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